0728工作心得by陳思因

我的布農族名字是矮肥短

我已經忘記山下的世俗禁忌，在這裡被一雙雙童稚天真又好奇的眼神包圍，看他們在學校裡追逐遊戲，看他們發號施令好似自己是山裡的王，我也回到了初學年齡，跟著爬上以為爬不上去的竿子。他們總是喜歡戲稱我為「矮肥短」，看他們叫得樂得很，我也就不去糾正他們了。



第二天看到布農族小朋友在練習射箭，弓箭比小朋友身長還高，年幼的他們奮力地拉著弦。更小的小朋友拉彈力帶，用我聽不懂的布農族話很大聲又很稚氣地一邊用力撐開彈力帶一邊大吼一到二十，模樣煞是可愛。要升國中的布農族青少年不論男女都展現出英挺的姿態，少了點世俗的精緻，多了點山野間的豪情，專注的眼神著實迷人。 群山環伺的雙龍傍晚特別美，我最喜歡的酷妹與矮小的那道在操場上跟四個平地來的小孩打籃球—酷妹之所以叫酷妹因為她到現在都還很有個性地不告訴我她的名字。兩人對上四人的比賽，酷妹與那道打得很緊張，而平地小孩卻因為從兩人身上搶不到球一直喊對方犯規。「他們原住民都一直犯規。」一個帶著眼鏡的平地小孩倔強地吼著。而每每那道進球都不算也使得酷妹不甘示弱地大喊：「你們平地來的打不贏我們布農族！」這下子單純的籃球遊戲演變成平地人與布農族的種族對抗。 一群布農族的大孩子加入了戰局，而我也因為一臉平地臉被要求加入平地隊，這時酷妹很生氣地跑過來，盛氣之下狠狠地在我手臂上揍一拳，咆哮著：「不要碰我！」這時太陽已下山半小時，我站在這個連球框都沒有的籃球場上，愣愣地看著酷妹隱隱約約跑遠的身影。 我知道年僅十歲的她不了解這只是一場再平常不過的遊戲，事實上，任何人都容易因為輸不起而喊出不公平或犯規，這是人性。然而一旦有人先將單純的競賽化為種族的對抗，那就連小孩，遊戲就再也不是遊戲，原本的良性競爭將淪落為醜陋意氣用事的惡性循環。 酷妹今天繼續練習射箭，照樣在校園各個角落追逐著，或許她早就把驚醒我的那一拳給忘了，也或許那一拳是酷妹認同我為布農族的一份子的手勢。我看著金木、姍蒂、一蘇、馬瓓、米亞鉤、阿儐、那道、酷妹在操場上玩得入迷，才忽然想起在認識的最初，我就是他們的一份子了—我的布農族名字是「矮肥短」。 陳思因 98.7.29